兵马俑逼疯“文献控”
作者:吴斌
“控”是近年来网络上冒出来的新词汇,据说是出自小日本鬼子“コン(kon)”的读音,指极喜欢某事物,除了某事物外,视天下为无物的人。比如“大叔控”,指那些个倾心于中年成功男人的纯情小女孩(二声)。文献控,自然指的就是离开文献不能活、认定文献压倒一切的所谓学者。
如果在清代给“文献控”找祖宗的话,“乾嘉学派”的家伙们是逃不掉的,他们认识好多汉字(远比孔乙己牛),典故也知道不少,平生所见、所爱,惟有故纸,疑啊疑啊,疑得很迷茫;考啊考啊,考得好高兴。当然,我无意谋杀乾嘉学派的贡献,但若问什么叫学以致用,估计他们会艰难地把头从书里拔出来——青色的胡茬中透出一丝别样的青涩。
到了民国时代,文物的流通与出土达到了一个高峰。基于这个背景,王国维,就是跑到颐和园跳湖自杀的那位遗老,在去世的前两年,提出了“二重证据法”,说的是出土文物可以补正文献。他的原话是这样的:“吾辈生于今日,幸于纸上之材料外,更得地下之新材料。由此种材料,我辈固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,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,即百家不雅训之言亦不无表示一面之事实。此二重证据法惟在今日始得为之。”但王国维并不是个书呆子,日本小川氏藏智永《千字文》墨迹的印本初入中国时,对这样一件没有著录的孤本,一时疑者如潮。王国维则明确指出:“盖南朝楷书真迹,今无一存,存者惟北朝写经本耳。一时风气如此,不分南北。若以稍带北派疑之,犹为皮相之论也。”看到啦吧,啥叫风范?这就叫风范。能够学以致用,能够下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判断,就会有绝世的风范,这一点,书呆子和“文献控”恐难理解。
解放后,虽说牛鬼蛇神被清理掉不少,但也不妨碍文物的出土,出土了一件又一件,后来,竟然出土了兵马俑——比智永千字文不知伟大多少倍的秦始皇兵马俑。写到这里,不禁慨叹,面对这么一个古代文献不着一字的庞大军阵,喜欢猜疑的“文献控”们哪里去了?想来,“文献控”们一直都在角落里面瞧着,只不过他们被历史的浩荡给吓住了,残酷的现实压抑了他们猜疑的本性。他们深知,谁敢说出一个“疑”字,哪怕小声说,马上会被视为白痴,钉在历史的十字架上永世不得翻身,甚至还要被其他“文献控”们无情地唾弃。
20年来,随着艺术品拍卖市场兴起,重要书画不断涌现,“文献控”们似乎找到了用武之地,他们疑啊疑啊,考啊考啊,他们演绎了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,把“补正”发展成了“否定”,“我辈固得据纸上之材料否定各种之材料”成了他们的核心价值观。
不得不说,如果有意无意地忽略掉某些学术前提,“文献控”们还是有一逞的空间。这无外乎两种情况:第一种,书画在文献上不见记载或缺失了某流传的环节。“没来历”意味着“没娘生”,赝品也!君不见,连谢稚柳研究的《雪竹图》都不见著录,其他诸品,没有记载当然是大概率事件,“文献控”们笑嘻嘻。第二种,书画和文献记载不一致。“有差异”意味着“动手脚”,仿品也!君不见,连颜真卿《刘中使帖》都被《大观录》记错,其他诸品,记载错误当然也是大概率事件,“文献控”们笑哈哈。
有趣的是,“文献控”也会与时俱进,他们进化出了一个新的变种“伪文献控”,“伪文献控”以“文献控”自居,他们的新特征是“有意或无意曲解文献”。有意曲解、甚至篡改文献者,那是人品问题,因为我是一个正直的人,平素不爱论人人品,就不深入讲解了。无意曲解文献者,归根结底,是水平不济,其混世界的方针是“我无知,所以真理在我手中”。昔有人,神采与唾沫星子横飞,大谈某北宋书札为赝品,何以哉?因为上有“议”和“义”字不避宋太宗赵光义讳。问之曰:尔幼年时,妈妈讲过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吗?
关注武英微信订阅号wy2010bbs,将有更多精彩